解读深圳:创造世界科技的中国城市

想象一下这样一个未来:你是一名计算机工程师，刚刚在一家总部位于深圳的电子公司得到一份工作，负责组装电路和编写设备代码。一到中国最富裕的城市之一，你就会收到一封雇主发来的欢迎邮件，里面有你新同事的详细信息、工作简介，以及深圳的天气、空气质量、温度和无人机活动情况。

当你开始玩《深圳I/O》(游戏邦注:这是一款由美国开发商Zachtronics于去年年底推出的编程益智游戏)时，迎接你的便是这种入门设置。不过，正如该公司联合创始人扎克·巴特(Zach Barth)在去年12月接受《南华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st)采访时所解释的那样，虽然这款游戏的核心是关于成为一名工程师，但它的想法也是为了捕捉深圳的那种世界，以及它那随心所欲的电子文化。

这座中国南方城市距离香港只有一箭之遥，在国内被称为中国第一个重大的市场资本主义实验。从一个渔村，它最终变成了一个经济和技术先进的全球大都市，人口超过1100万。一座巨大的微笑着的他的铜像甚至俯视着山顶。作为中国最昂贵的房地产市场之一，走在深圳霓虹灯闪烁的商业街上，就像进入了一个大型建筑区，每天都有一群起重机点缀在朦胧的天际线上。事实上，深圳对摩天大楼的热爱甚至超过了纽约。根据高层建筑和城市人居委员会(Council on Tall buildings and Urban Habitat)的数据，去年，香港建成的200米以上建筑比中国以外的任何国家都多。而位于福田区新建的平安金融中心则在这一切之上拔地而起。这座摩天大楼由世界上最大的不锈钢外墙和金字塔状的顶部装饰，是世界上第四高的摩天大楼。深圳试图成为世界建筑奇迹的努力，从一些建筑的奢华设计中可见一斑，比如一座巨大的银蛋形剧院。

对世界其他地方来说，深圳是制造业的圣地。

想要看到这一切的中心，就去疯狂而迷人的华强北市场——2100万平方米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旧工业建筑——它会立刻把你从光鲜的中央商务区带进一个不同的世界。每栋大楼都挤满了成千上万的小售货亭，出售各种你能想到的电子元件。新加坡硬件分析师、《深圳电子产品必备指南》一书的作者安德鲁·黄(Andrew“Bunnie”Huang)将深圳比作一个销售新鲜农产品和食品的菜市场。事实上，这些现在销售iPhone手机壳、无人机和悬浮滑板的商人中，有许多人在这座城市的工业崛起之前是卖肉的。

在逛市场的时候，你可能会发现很多稀奇古怪的产品。一个装有可充电灯的大白玩具，一个俄罗斯套娃的USB闪存驱动器，带蓝牙扬声器的电动独轮车。游戏玩家可以找到各种配套产品，如LED键盘、显卡和高端游戏鼠标。

这种怪异的氛围在深圳周围营造了一种神秘的气氛，尤其是对那些从未来过这座城市的人来说。为一个博主进入华强北，就像掉进了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神奇兔子洞。

但这并不是这里被称为硬件硅谷的原因。

“这个非凡的生态系统发生在方圆100英里的范围内，成千上万的工厂一起工作，生产产品，这使得创造新的硬件创意变得如此容易，”黄解释说。“有人想出了一个主意，两周后就上市了。这就是深圳在硬件方面的摩擦程度。”

创新，实验

曾发表过有关亚洲博彩业论文的香港中文大学(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助理教授钟佩琦(Peichi Chung)表示，创新是深圳最重要的资产之一。

“深圳是中国最大的开放城市之一。深圳政府对创造产业持非常开放的态度，并提供资源支持各种举措。从地理角度来看，深圳也能够吸引很多IT专业人士，尤其是那些出国留学然后再回到这里的人，”她说。

其中一些是在1979年经济特区成立时设计好的，但其他的不可否认也是城市规划的实验。在最近的《连线》杂志上纪录片在深圳，港大建筑学院副教授杜鹃(Juan Du)表示，就连城市规划者也会说，深圳的发展比他们预测的更大、更快。

有人想出了一个主意，两周后就上市了。这就是深圳在硬件方面的摩擦程度。Andrew ' bunny ' Huang

其他业内人士也认为，政府在深圳采取了不干涉的做法。例如，在电子市场，许多建筑的设计并不是为了让仓库在内部运行，它们的电梯很小，内部烟雾缭绕。

这种情况正在开始改变。

“随着资金流入，人们将注意力转向深圳，中国政府在该地区的形象意识越来越强，规定也越来越严格。他们试图让它看起来更像纽约，”黄说。

创新与模仿

深圳对全球游戏产业的影响力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腾讯。根据市场研究机构Newzoo的数据，这家总部位于深圳的中国企业集团在2016年成为全球游戏收入最高的公司。包括腾讯收购的所有其他游戏运营商的收入在内，该集团去年的游戏总收入为125亿美元，占全球市场份额的13%。腾讯旗下极受欢迎的奇幻角色扮演手机游戏《王者荣耀》(Honour of Kings)——类似于美国开发商Riot Games开发的《英雄联盟》(League of Legends)——在中国最畅销的IOS和Android游戏前十名中排名第一。Riot Games目前由腾讯控股。

深圳手机游戏发行平台iDreamsky的总裁兼联合创始人杰夫•林登(Jeff Lyndon)表示，腾讯在深圳设立工作室后，吸引了大批人才来到这里。

初创企业行业的成功得益于这样一个事实:考虑到深圳的人口规模和地理位置，它拥有更稳定的劳动力，而上海和北京则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农民工涌入。

“深圳是中国最集中的科技中心之一。我们85%的(游戏公司)都位于南山区，其中70%都在同一个综合体里。”人们只需要在这里呆两天就能看到所有的东西，”他说。

即便如此，林登和其他人都认为，深圳作为“山寨”中心的臭名昭著的名声是很难反驳的。“山寨”是中国对盗版和假冒商品的称呼。

对黄来说，整个“产品的混合”提出了一个根本的问题，即它是否可以被描述为简单的伪造，还是创造盗用。他称之为“创造者与创新者”之争。

“深圳肯定有人在做克隆，但即使是这样，也必须迅速发展成更具差异化价值的东西。你不能靠生产劣质产品来赚很多钱。”

“例如，想要制造手机的人知道仿制摩托罗拉手机没有任何价值。所以他们会把摩托罗拉手机的内脏装进米老鼠的盒子里。从本质上讲，他们把两件从未被适当挪用过的东西，创造出一种以前不存在、但人们想要的新东西。”

特别是在中国游戏行业，对盈利的单一关注(MMORPG游戏在21世纪初推动了游戏市场的崛起)一直是创新的主要障碍。

“如果你看看西方游戏，设计师首先会开发游戏的核心机制。在日本，像角色扮演游戏一样，故事是关键，而韩国游戏则使用尖端技术。在中国，游戏是一种产品，而不是一种服务。如果你的核心设计理念是基于赚钱，那么创新就会大大减少。”

在中国，游戏是一种产品，而不是一种服务。如果你的核心设计理念是基于赚钱，那么创新就会大幅减少。”杰夫·林登

他同意技术或游戏中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复制，但对抗这些克隆的最佳方式是品牌或规模。以iDreamsky为例，他们将《Temple Run 2》和《水果忍者》等游戏引入中国市场。李小龙现在是《Temple Run》中国版的一个角色，这是中国公司以文化定制著称的一个经典例子。

林登说:“中国复制西方产品的模式所带来的好处正在贬值，而且再也无法持续下去了。”“早些时候，一款国际游戏或其他产品进入中国至少需要6个月到2年的时间，这样就可以在中国制造克隆产品，但现在，这些产品马上就到了。”

然而，尽管产品创新尚未成为中国制造业的支柱，但其他方面的创造力正在涌现。

“我同意，中国企业需要时间来培养创造性的专业知识。但我们看到中国游戏在推广、广告以及社交聊天和网络的无缝整合方面有很多专长。专注于亚洲游戏市场的研究公司Niko Partners的管理合伙人兼创始人丽莎•汉森(Lisa Hanson)解释说:“优势更多的是机器本身，而不是输入的东西。”

中大的钟教授说，拥有知识产权的概念现在在业界流行起来。她说，其中一些游戏开发商正在购买游戏的IP，这样他们就可以把它们拍成电视剧和电影，并利用所有可能的收入来源。

为了《王者荣耀》，腾讯在微信和QQ上广泛推广了这款游戏，还推出了《王者荣耀》职业联赛等电子竞技比赛。据Niko Partners称，这款游戏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一款电子竞技游戏，并在斗鱼和虎牙等中国平台上播放。甚至专门为这款游戏开发了控制器等硬件。

整合

随着游戏产业的商业化，整合也在发生。山寨公司发现他们的商业模式行不通，像腾讯这样的大品牌正通过并购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

林登表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中国游戏玩家口味变化的推动，他们现在需要更多创意产品，就像他们的国际同行一样。

深圳的整个电子行业似乎也处于变革的风口浪尖。

从宏观角度来看，不断上涨的劳动力成本和其他生产成本正在削弱上海作为外地人组装产品最便宜地点的竞争吸引力。以房地产市场为例。深圳是中国房价最高的城市之一。据中国数据提供商万得资讯(Wind Information)的数据显示，截至今年7月，北京房价收入比为32.44。

多年来，华强北市场也变得越来越高档，无论是在外观上，还是在交易社区的构成上。市场曾经是非常黄铜钉和最小的，但花岗岩雕塑和长廊重建后已经建成。

“随着社区中的人们赚钱并变得富有，他们正在将较小的参与者赶出市场。剩下的是那些规模更大、创新能力更弱的老牌品牌。无论是在硅谷还是在波士顿的科技行业，这都是一个我们一次又一次看到的循环。”

他补充道:“这个时候，市场正在失去一点魔力。”“你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买到消费品，但深圳的特殊之处在于，你可以买到制造产品所需的所有零部件。它从来不是关于成品，而是关于成品的成分，如何快速混合和交易。

曾经有一段时间，深圳以“独一无二”而自豪，这是一个迷人的电子巨头，你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制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如今，人们把华强北与秋叶原相提并论。秋叶原是东京充满活力、色彩缤纷的电子产品区。

黄认为，秋叶原目前只是深圳的一个缩影，但他确实认为，几十年后，深圳最终会像东京一样。

“我希望情况不是这样。我希望一些文化怪癖或政府监管最终能阻止深圳的彻底士绅化。”

插图由Anni Sayers绘制。